从无边无际的噩梦中挣扎醒过来的时候，是我觉得耳边实在太吵。

不停地有兵刃摩擦交接的声音，还有没入皮肉的声音以及人的闷哼声。

猛地睁开眼睛，我才看见不远处还没来得及拖走的一堆尸体。

刺客？

我这乡野村女，居然还有人要来杀我呢？

一道无所适从的声音局促地跟我解释：“你昏睡了好几天......”

“还好吗？头还晕不晕？要不要叫郎中进来？”

沈言煊身上只穿着中衣，披着大氅，看起来像是匆匆赶过来的。

如果我没看错的话，他的右手似乎在流血。

不过我只当没看见。

我没有开口，愣愣地盯着那些被拖走的尸体发呆。

“这些，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，我会解决的，你放心。”

“不要害怕。”

“阿芜。”

直到听到沈言煊口中“阿芜”两个字，我才猛地惊恐抬起头，脸上的表情被害怕和慌乱覆盖。

昏迷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，我忽然想起来了，眼前的人，他是想起了前世的。

暗无天日的囚禁时光让我的记忆大多时候是错乱的。

我只知道，此刻的我，很害怕。

我忽然慌不择路从榻上滚落，然后挣扎着爬着离他远远的。

我捂着耳朵，不停朝他请罪：“草民先前冒犯殿下，罪该万死，求殿下饶命......”

“草民不敢了，再也不敢了......”

沈言煊有些失态地起身，跌跌撞撞来到我的面前。

他伸出手，小心翼翼将我拥进怀中，用手拍着我的背，安抚着我。

他不太会安抚人，十分笨拙。

“不怕，阿芜不怕......”

“阿芜，是我的错，都是我的错......”

可他越是安抚，我抖得越是厉害。

他最终意识到这一点，只能默默将我放开。

“阿芜，可以信我一次吗？”

“这一次，我会带着你走向权力顶峰，即使文武百官劝诫，我也不会放弃，阿芜，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。”

我的声音颤抖：“求殿下不要唤草民的名字，草民害怕。”

“殿下灌草民毒酒时，也是这样唤草民的......害怕，草民害怕......”

沈言煊沉默了很久很久。

久到再次抬头，我发现他的眼眶微红。

杀伐果决的储君，从不外露情绪。

如今却频频失态。

“好，我不唤了。”

话音落地间，他又抬手解决一个刺客，眼神凌厉无比。

“左右都是我造的孽，合该我用余生去赎罪。”

“我只求，只求你不再怕我。”

“前世的沈言煊是混蛋，但是这一次不再是了。”

“我，我是真的心悦你，想与你厮守一生，想与你共享天下，但我知道，这不可能了......”

他起身离去，背影萧瑟又落寞。

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——

“对不起。”

往后三年，我再也没有见过沈言煊。

他再也没来过村子里。

只是我的生活中又好像处处有他的痕迹。

不明显，但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