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场一来一回的“跪谢天恩”让我的双腿彻底落下了病根。
平素行走很困难,但好歹还能直立前行。
只是变天的时候,细细密密的刺痛会源源不断的传来,痛苦至极,过于难捱。
但我从来不后悔。
因为这些金子救了很多人的命。
那就是无比值得的。
马上就要过冬,我计划用那些金子为梨花村的村民们翻新老旧的茅草屋。
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。
直到即将竣工那天,我原本在和村民们讨论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,忽然一堆县衙的衙役举着长棍围住了我。
为首的是县令身边的师爷,我认识。
他冷哼一声:“大胆刁民,大兴土木,冲撞土地神,惊扰上天,你可知罪!”
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。
我试图辩驳,可那些衙役不由分说,就捆住了我的双手。
师爷打住了我的话头,凑近了我的耳边。
“你要是想让梨花村的村民都过上好日子,不会因为你被连累,现在就得懂得闭嘴。”
“你做了什么事,得罪了什么人,心里得有点数。”
“真以为往那儿一跪,就能一笔勾销了?”
刹那间,我如坠冰窖。
是沈言煊,是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是吗?
我不能再连累村民们。
于是我闭上嘴不再开口,任由衙役们将我拖走。
我用眼神阻止了想要冲过来的村民们。
没有用的。
这就是皇权。
民与权斗,如同蚍蜉撼树,痴心妄想。
果然重来一次,我还是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吗?
我被县令以“惊扰土地神”的名义打入了大牢。
他并不急着直接给我定罪。
他要折磨我,慢慢折磨我。
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。
第一天的时候,衙役在给我的双手上夹棍的时候,他亲自来了。
剧痛从指骨传遍四肢百骸的时候,他摸摸自己头上的乌纱帽,笑得阴险。
“你这种贱民若是能成为本官一步登天的天梯,也是你的福气。”
“要怪,也只能怪你自己掉进了钱眼里爬不出来,坑了太子殿下,惹怒了太子殿下,本官不过是投其所好。”
言罢,他转身,对着衙役们摆摆手。
“好好‘伺候’她,别把人弄死了,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。”
衙役们的眼中都泛着精光。
我那时想,是不是无论怎么样重来,只要我还会遇到沈言煊,就注定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呢?
再次见到沈言煊的那天,是县令传回京城的信,迟迟未有回应,他等待不及,预备直接将我处死。
然后将我的尸体带去京城,献给沈言煊。
让他知道,自己对他忠心耿耿。
他碍于身份做不了的事,自己可以替他办到。
那天的阳光很刺眼,我跪在刑场上,头顶是刽子手举着的大刀,前方是得意洋洋做着升官发财梦的县令。
村民们为我鸣不平,被衙役们拦住。
有的甚至被衙役们殴打得爬不起来。
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那样好的阳光了。
“时辰已到,行刑——”
县令扔下了宣判我***开始的指令。
刽子手吐了一口酒在刀上,然后高高举起大刀——
我闭上眼睛。
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。
我听见了刽子手痛苦的闷哼声和倒地声,还有周围人群的尖叫声。
我茫然地睁开眼睛。
看见了被一箭射穿眉心的刽子手。
我没看到射箭的人。
县令拍案而起,怒火滔天:“是谁!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来劫法场!”
“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!”
我忽然听见了铮铮的马蹄声。
急切,慌乱。
一匹马忽然冲进了刑场,随之而来的是及其盛大的仪仗队。
勒马之时马蹄踹在县令的案上,将他连人带案踹翻在地。
“哎哟,大胆刁——”
他看清了来人的脸。
忽然就噤声了。
然后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。
我也看清了。
沈言煊,是沈言煊。
他抬脚,将县令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。
“***。”
“杀,无赦。”
“九族,诛,一个不留。”
“凡与此案相关者,处死,全部处死。”
是我的错觉吗?
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语气很颤抖呢?
是错觉吧。
沈言煊朝我走过来时,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朝他跪下,磕了一个响头。
“贱民,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。”
说完这一句,我再也没有任何气力,晕倒在了地上。
朦胧之间,好像是沈言煊手忙脚乱地将我抱起,在看到我身上的伤口之后又怒不可遏,要让那县令也受一遍。
县令跪在地上把头都快磕烂了,也没能换回他的怜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