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头,顺着他手指的方向。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。他腰上系着围裙,曾经英俊的脸上,留着浅浅的胡茬。几年不见,他老了很多,不像是快到三十岁的青壮年,反而有点像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年人。许南席看见我时,整个人明显愣在了原地。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。他走过来,脚步有些不平稳。...
我回头,顺着他手指的方向。
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。
他腰上系着围裙,曾经英俊的脸上,留着浅浅的胡茬。
几年不见,他老了很多,不像是快到三十岁的青壮年,反而有点像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年人。
许南席看见我时,整个人明显愣在了原地。
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。
他走过来,脚步有些不平稳。
傅星辞低声和我说,这是他当年出车祸,没有及时得到救治,落下的后遗症。
他神色自然的和傅星辞打招呼,随后转向我。
“陈挽侬,好久不见。”
我微微颔首,轻笑:“好久不见,许南席。”
“你的变化很大,差点没认出来。”
我知道他这说的是场面话,当天傅星辞和我表白的视频被疯传,只要上网,肯定会刷到。
他肯定见过我现在的样子。
许南席静静的盯着我,仿佛在寻找回忆里我的样子。
我淡淡的勾唇:“那肯定和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。”
傅星辞夹在我和许南席中间,左右看了看,恍然大悟:“你们俩居然认识?这也太巧了吧。”
是啊,很巧。
不过大家都在同一座城市,只要还没有缘尽,总会遇见。
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,傅星辞拿起手机对我说:“老婆,我去个洗手间。”
傅星辞多么通透体贴的一个人,看得出许南席有话想对我说,便主动把空间让出来。
“这么多年,你过得怎么样?”
我挑了挑眉,“如你所见,过的还不错。”
许南席点点头,又指了指傅星辞。
“傅总人还不错,是个好归宿。”
我没接话,我们本身也无话可说。
“你还画画吗?”
我忽然问。
许南席错愕的抬头,然后苦笑一声:“偶尔会,但你知道,我手受伤了,不可能恢复到18岁的时候了。”
“秦悦兮呢,你俩孩子应该上下学了吧。”
许南席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我跟她离婚了。”
仿佛突然遇到一个倾诉的对象,许南席居然絮絮叨叨的跟我说起这些年的经历。
他说当年他没有去上大学。
在他花光所有的钱后,和秦悦兮的生活一度陷入了困境。
秦悦兮知道他家境不俗,总是逼他回去要钱。
但他当初和父母闹得那么僵,已经伤了他们的心,怎么可能再舔着脸回去要钱?
可是秦悦兮已经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日子,医院要住最好的医院,各种产后修复的项目也要最好的。
可生孩子并不是一件小事,各种花销大的惊人。
孩子出生以后,秦悦兮闹着要请月嫂,但当时他手上的钱已经见底,每个月去培训班的工资根本满足不了这些花销。
而秦悦兮,她的父母早就和她断绝了关系。
那段时间,许南席既要照顾孩子和秦悦兮,又要养家糊口。
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家求爸妈,只是实在张不开这个嘴。
他失去了所有的光环。
他父母得知之后,到底不忍见自己儿子挣扎在泥沼里,主动找上门,表示只要他愿意和秦悦兮分手,孩子带回家他们养。
他们也会送许南席出国,等进修回来再进集团,跟在他爸后面,先慢慢锻炼。
但那时候的许南席根本不肯,他咬牙又找了一份兼职。
但这样一来,他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工作。
有天下班早,他回家路上看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秦悦兮。
他冲上去问孩子呢?
秦悦兮甩开他的手,冷冷的说孩子在家,要看他自己回去看。
许南席疲惫又心急,和秦悦兮拉扯之下,被她推到,车子压过脚踝。
因为没有多余的钱去医院治疗,许南席这个腿拖了挺久时间。
那段日子他过得极其艰难。
但是秦悦兮丝毫不理解他,整天骂他是个废物,累死累活还没有人家一晚上花的多。
两个人因为孩子,因为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的不可开交。
青春时期的那些美好,渐渐被生活的柴米油盐磨平了棱角。
秦悦兮每天只顾自己,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,酒气熏天的回来。
许南席跛着一只脚,费力的照顾嗷嗷待哺的婴儿。
最终在孩子六个月的时候,秦悦兮像往常一样出门,却再也没有回来。
许南席最终还是带着孩子回了许家。
他爸爸在我上大二的那一年,和他妈妈怀了二胎。
许南席自觉没脸依靠爸妈,等腿伤好的能行动自如了之后,重新振作了起来。
那些年,他什么都做过,摆地摊,卖小吃。
慢慢的手里有了一些积蓄,最终开了这家餐厅。
我听完这一切,心里难免有些唏嘘。
不过也只是唏嘘而已。
我看着面前这个泯然众人的少年,忽然想起来八年前的夏天。
十七岁的许南席趴在我的床上,眼睛亮晶晶的问我:“你想去哪所大学?”
他说:“没关系,以后的路总有我陪着你。
陈挽侬,我们一起上中央美院或者出国吧。”
那时我们谁也不曾想到,我们都没上中央美院,也没一起出国。
那个夜里许下的五彩斑斓的愿望,也如梦境一般,碎裂在青春的狂风里。
许南席踌躇良久,低声道:“陈挽侬,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。
前世我太偏激了,把秦悦兮的死都怪在你身上,对不起。”
这一声对不起迟到了八年。
但我现在并不需要。
我拨弄了一下手机,傅星辞很快出现在了视野中。
我起身:“我对一件事还挺好奇的。”
“什么?”
我盯着许南席的眼睛,“这一世,你选择了你自己想要的人生,和秦悦兮有疯狂青春的人生,但却过成了这样,你后悔吗?”
许南席没有说话,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我投入傅星辞的怀抱,他牵着我的手往外走。
“他......是不是就是你高中喜欢过的男生?”
我惊讶的转头看傅星辞:“你怎么知道?”
傅星辞哼了一声:“当年他和他前妻把你关器材室,让你摔断腿的事情闹挺大的,我在国外都听说了。
哼,我非得找个机会打他一顿不可。”
傅星辞幼稚的我想笑:“好啦,都过去啦,没有他们俩来的这一手,也许我还成不了高考状元,现在我们学校可还流传着姐的传说呢。”
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:“如果我成不了高考状元,也不会去北京上大学,更不会遇见你,这么一想,腿断的还挺值。”
傅星辞连忙捂住我的嘴,“呸呸呸,你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,我就告诉阿姨,让她收拾你。”
但是他变红的耳朵,却在告诉我,他被我狠狠撩到了。
不知道谁组织了一场高中同学聚会,我也去了。
就会让大家推杯换盏,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,纷纷过来敬我酒。
“挽侬现在可不得了啊,青年企业家,年初还拿了咱们市的十大杰出青年。”
“是啊,我朋友还在你们公司上班,听说年薪四十万,挽侬,你可得照顾照顾老同学啊。”
气氛一时间热烈极了。
不知道谁先提起了许南席,有些感慨。
“当初你和许南席关系那么好,我们都以为你们会一起去上大学,没想到......”
“哎,谁说不是呢,可以啊,遇见了秦悦兮。”
“哎,说起秦悦兮,他俩还在一起吗?”有人好奇的八卦。
“早就分手了,听说他俩毕业后许南席工资不高,秦悦兮不想照顾孩子也不想过清贫的日子,就出轨了个富二代,没想到都快结婚了,被人家发现怀过孩子,最终这婚也没结成。”
“我上次还在KTV看见她了,在当公主呢,差点儿没认出来,一点高中时期的影子都没了。”
“那许南席呢?”
“许南席在锦业路那边开了个餐厅,听说生意也一般,哎,当年他俩的爱情,真的是感天动地,谁能想到,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。”
门外似乎有人影闪动,我知道,那是许南席。
这些话,他应该全部都听见了。
但他没有任何力气反驳。
大好的前途,是他自己毁掉的。
散场时,傅星辞来接我。
又引得老同学们一阵笑话。
“挽侬,这么帅的男朋友不带出来,是怕我们抢了吗?”
“就是啊,傅总和我们挽侬,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我笑着摆摆手:“单我已经买过了,你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。”
车子上,傅星辞沉默的开车,我眼睛一转,捏住鼻子:“哎呀,好大一股酸味,阿辞,你闻到了吗?”
傅星辞装傻:“没有,我车刚洗,怎么会有酸味儿?”
“是吗,那可能是我旁边这个大醋坛子盖儿掀开了吧。”
傅星辞咬牙切齿的把车停在路边,狠狠的捏住我的脸。
我主动吻了他:“放心吧,许南席没来。”
我走到家门口,就看见许南席窝在我家台阶上。
就如同当年他让我帮他给秦悦兮打电话那晚一样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
许南席晃了晃手中的酒瓶,醉眼迷 离:“陈挽侬,你当初说过我会后悔的,我说我绝不后悔。”
他垂着头,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。
“可我后悔了,原来我想要的人生,竟然是这样的不堪!
我现在才知道,原来你帮了我多大的忙,我很后悔那样对你,如果秦悦兮死了,如果没发生这些事情,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?
你为什么不拦着我,你不是喜欢我吗,你为什么不拦着我。”
他说着就要上来抱我,却被一只脚狠狠踹开。
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,熟悉的沉香味道蔓延进我的鼻腔,让我一下子安心了下来。
“许南席,我再说一遍,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,还有,无论做什么选择,像你这样的烂人,都不会得到幸福。
有句话挺中二的,但我还是想送给你,路是你自己选的,跪着也要走完。”
许南席颓丧的趴在地上,泪水流了满脸。
然而不久之后,我意外得知了许南席和秦悦兮的最新消息。
说秦悦兮傍上了个大款,但那个大款生不了孩子。
于是秦悦兮就想起了许南席养着的这个儿子。
许家自然不会给,于是秦悦兮爆了个猛料,那个孩子根本不是许南席的种。
许南席当即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,鉴定结果显示他俩确实没有血缘关系。
许南席当场就疯了,拿了把剪刀就往秦悦兮身上捅。
边捅边说我为了你付出了所有,如果不是因为你,我能当享誉国际的画家,大好前途都毁了,结果你这样对我。
警察夺走了许南席的剪刀,把他带走了。
但因为秦悦兮本身伤的不严重,许家父母又塞了钱平这个事儿,没多久,许南席被放了出来。
整片报道看得我嘴角抽搐,居然还有这么狗血的事情。
我一直以为这俩要死要活都要在一起的人,是真爱呢。
我关上手机,长长的呼出一口气。
胸中的郁气到这儿烟消云散。
我的公司蒸蒸日上,傅星辞也和我求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