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**,您终于醒了,您可觉得好点?”
沈璃睁开沉重的双眼,映入眼帘的便是连翘那担忧又欣喜的小脸。
连翘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,在她下狱的时候被送回了沈家,但那时候的连翘已经二十七岁了。
眼前的连翘分明还是个孩子模样,和她初嫁入顾家一般的打扮。
“连翘?我这是在哪?”她开口,声音虽然沙哑但却是少女的音调。
“**,您烧糊涂了吗?这是顾府,是咱家啊。”连翘有些慌。
“今年是哪一年?我多大?”
“成元十二年,您十七岁啊**,您别吓我……”连翘说着朝着外间喊:“大人回来了没?**醒了,可好像烧傻了。”
沈璃看着熟悉的婚房一阵阵的怔愣。
都说人死前眼前会快速闪过自己的一生,这是回忆吗?那她见得到顾长安吗?
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声音,屏风后转出一人,那人一身绯色官服,眉目清隽,肤色冷白,常年冰冷的眼底此刻却满是紧张与担忧。
他薄唇紧抿快步上前,见她清醒眼里显然有了亮色,开口是惯有的小心翼翼:“我请了太医回来,这便进来为你诊脉,你别怕。”
沈璃看着他,眼眶发红,眼泪在眼圈中打转。
“怎……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?”顾长安慌了神,下意识伸手去探她额头,但伸了一半便急忙缩了回来。
沈璃向来是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的,他不愿冒犯她。
沈璃原以为自己见他有很多话要说,可此刻喉中被情绪堵得满满的,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她想摸摸他的脸,可手终是无力垂下,泪划过眼角,落入枕中。
“阿璃。”顾长安声音紧张的在发颤。
“顾大人,尊夫人已无大碍,只是病了几日精神疲乏,刚刚许是情绪过于激烈才导致晕眩,休息片刻便能苏醒了。”蒋院正把过脉之后道。
“可需进补?”顾长安舒了口气追问。
“不必,夫人身子异常强健,多补反而有损。”
顾长安当即深揖一礼:“劳烦蒋院正,他日顾某必定上门拜谢。”
“顾……顾大人不必如此,下官遵皇旨而来,此乃应尽之责。”
蒋院正被这大礼惊得脸色泛白。
顾长安这位大理寺卿堪称当朝第一酷吏,素有阎罗之名,更仗着皇帝宠信行事跋扈乖张,他是真不敢受这一礼,生怕哪日清算到他头上来。
沈璃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,更没想到睁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顾长安,桌上点了烛台,房间暖暖的。
她这次的身子并不似白日那般沉重,反而感觉很清爽,像是睡了许久之后的自然醒。
“你醒了?可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顾长安时刻关注着她,见她睁眼便急忙询问。
沈璃看着近在眼前的他,再次抬手想摸摸他是否是真实存在的,然而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双手握在掌心。
顾长安感受到她抽手的动作,眼里划过怅然,他收回手不去看她的眼睛,声音陪着小心:“是我唐突了,你别气,我这便走。”
他正欲起身便觉面上传来温热的触感,是沈璃的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抚摸着。
他身体僵住,转过头就看到沈璃眼里含泪,泪花之下的眼底情愫看不清晰。
“顾长安,你告诉我这不是梦,你说我便信。”
顾长安脸上被她触碰的脸颊在发热,他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,眼睛不知往哪里看。
他重重掐着自己,答:“不是梦。”
沈璃开始恍惚,片刻后她收回手掐自己手臂。
掐了一下,疼的。
又掐一下,还是疼的。
她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,再去掐的时候已然有了期待,这难道真的不是梦?
老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?
她又回到了十七岁?顾长安还在,父母妹妹也都还在?!
“别,你这是做什么?”顾长安连忙抓住她的手,微微皱眉:“你若有气对我出便是,何苦折腾自己。”
手臂处被掐的位置持续传来的疼痛让沈璃逐渐笑了起来,她看着面前紧张小心的顾长安,何其熟悉。
明明是个以残酷刑狱手段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,偏偏在她面前是总是小心翼翼的,生怕惹了她不悦。
上一世初嫁过来的她的确是嫌恶顾长安的,嫌恶他残害忠良、构陷无辜,双手沾满了读书人的血。
她从小读圣贤书,哪里瞧得上这般手段。
可随着她年纪见长、书读得足够多才懂得那些人并不是顾长安想杀,是皇帝要杀。
皇帝忌惮前朝功勋之臣,唯有大兴刑狱方能连根拔出。
他需要一把刀,不是顾长安也总有别人。
“你怎么了?可是哪里不舒服?”顾长安见她神色有异,眉头皱的更紧,眼底尽是慌乱。
沈璃沉了沉心神,看他:“顾长安,我刚做了个噩梦,很害怕,你今晚能陪着我睡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