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将军喜欢南胥人我活了下来?我几乎不敢相信,
我在一个几乎不可能生还的绝境之中活了下来。
但我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,
紧张的神经放松之后,是茫然和绝望。
何素龙投降了,
意味着最后一块属于南胥的土地也不复存在,再怎么自欺欺人,南胥的气数,已然尽了。
支撑我走到现在的目标灰飞烟灭了,我还能做什么呢?苟且偷生。
浑浑噩噩吗?
那么我又为何从破国之日撑到现在呢,仅仅是为了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惨死吗——要知道,
一个让人胆寒的危机就在眼前,我,并不会制瓷。
年少的时候,
知秋为了让我知道瓷器来之不易,曾经带我去瓷窑一遍一遍的看着瓷器制造的过程,
我因而熟识了许多制瓷的知识,但是,这并不代表我真的有本事从无到有的重建南胥的瓷业,
宸冬早晚会知道,我在骗他。
那时候我该怎么办?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
营帐的门被掀开了,那个副官进来,扔给我一件略厚实些的衣服,道:“这个给你,
好好伺候将军。
”我连忙喊住他道:“军爷您等等,我有些事想请教您。
”他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,有一***隼般的眼睛,在这样的眼睛面前,
任何伪装都是多余的,我小心的说:“军爷,我知道,我什么都不该问,
但我和弟弟相依为命才走到了现在,您能不能可怜可怜我,告诉我一下,
那葛老儿到底是做什么的?我弟弟……还能活下去吗?”“哦,这你不必担心,
葛老儿是咱们军营的格鲁。
”他见我迷惑,想了想就说:“就安置伤员的,懂吗?
”我那时并不知道格鲁的意思,理解成了军医,还舒了口气,副官突然问我:“你十几了?
”“今年刚满十六。
”他叹了口气,声音有些低落,说:“我们家小闺女怕是也这么大了,
也不知道在家有没有人欺负她。
”再抬起头,他又是一双锐利的眼睛,
却多说了几句提点我:“将军喜怒无常,早年征战落下了病根,夜里总是睡不着觉,
越睡不着越是暴躁,有一次半夜无缘无故的杀了十几个人,你瞧他翻来覆去的,就躲远点。
”我点点头,他又宽慰我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,将军喜欢南胥人,你好好服侍,
说不定有大造化。
”“喜欢南胥人?”“我猜的,要不然也不能让你近身伺候,
大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,孩子都生几个了,他呢,族里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。
”他意味声长的看着我:“将军嘴上不说,我觉着,他就是喜欢南胥女人。
”我装作害羞的低下头,脑子却在飞快的转,有些什么东西在心中蠢蠢欲动。
副官站起来,
道:“我话已经说得太多,该走了,过几日和大王的***会师,有的是事忙活。
”“……什么?”我瞪大了眼睛,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,又重复了一遍:“过几日,
我们就要觐见大王了。
”北***蚩。
一些我刻意遗忘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,野兽般的瞳仁,
狂笑不止的男人,知秋颤抖的手指,顺着腿流淌的鲜血。
我仍未知道夏挽为什么会奇迹般的答对问题,
但是我却在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能在接二连三的绝境中,奇迹般的活下来。
丹蚩还好好地活着,我怎么能死呢?副官离开后,我准备了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,
惴惴不安的等着宸冬回来,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,营帐的外面才传来嘈杂的声音。
宸冬走进来,后面两个副官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北乾士兵,尚不服的挣扎着,
破口大骂:“老子跟着大王的时候!想杀谁就杀谁!
想睡多少女人睡多少女人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副官一脚踹在他脸上,他倒在地上,
痛苦的抽搐着。
门是大开的,这意味着所有的士兵,都能听到看到这一切。
宸冬把玩着一把***,低头看着他,道:“我与何素龙约定,林南降了,
北乾兵必不伤林南百姓一根毫毛,你觉得我的军令是在同你玩笑?”“大皇子我知错了!
我没有那个意思,我就是一时蒙了心窍了!求求你……”宸冬面无表情的抬起他的下巴,
道:“你跟了我三个月,还不知道该叫我什么?”“不是……将军……”他的手一动,
那个人的下巴就脱节开来,只能干张着嘴发出恐惧的哀嚎,手起刀落,
随着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,那个人的舌头落在地上,整个嘴都变成一片血污。
副官接过刀,第二刀割掉他的耳朵,然后是第三刀、第四刀……那样的高大壮实的男人,
就在我眼前,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白骨。
“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叔父的兵,
还是大王的兵……”他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的刀:“在我的军营里,不听我命者,死。
”那人已经不能说话了,发抖着拼命点头。
一时间,营帐里一片死寂,
宸冬随手把手中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,道:“把他挂在门口,免得一些老兵健忘,
我要歇息了。
”“是!”两个副官把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人拖了出去,门终于关上了,
宸冬转过头,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:“哦,是你。
”我应了一声,走过去帮他脱去铠甲,
拧了热毛巾为他擦拭头脸,他一边擦一边皱着眉问我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我叫周小溪。
”“你不怕我?”满屋子让人几欲呕吐的血腥味之中,他看着我,炭火映亮了他的眼睛,
越发像是一只野兽,我强忍住身体的颤栗,低头笑着说:“我很怕将军,
但将军收留了我和弟弟,是好人。
”“嗯。
”他把那把刀随意的扔在床上,
然后把我拉在他的腿上,手从我衣襟伸进去***,他的手是凉的,带着老茧,
虽然知道早晚有这么一遭,我还是忍不住颤栗起来。
“南胥女人真是***……”他在我耳边说,手上的力道又重了。
我实在控制不住,
满眼都是泪水,不是因为屈辱,而是因为疼,他的力气太大了。
他突然停下了动作,
道:“你不愿意?”“我愿意伺候将军,就是,太疼了。
”他把手抽出来,躺在了另外一边。
“是你太小了。
”他想了想,又补充了一句:“年龄小。
”……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。
“没意思,睡吧。
”那张行军床很小,我们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,
他身上血和铁的气味让我觉得害怕,但是天太冷了,他身上很暖。
我睡不着,也不敢动,
他也没有睡着,我想起他的失眠症,越发觉得怕起来。
他却突然开口道:“南胥像你这样的,
会有多少书看?”书?南胥崇文,无论男女都要从小读书识字,我因为祖父不加管束,
没怎么正经跟过先生上课,但是宫中有座极大地藏书楼,知秋总带着我去那里打发时间。
“家中有藏书,想读的话,可以读。
”我斟酌着回答。
他从枕头边扯过一本书给我。
“这个你读过吗?”我拿过来翻看了一下,发现是一本残书。
“没有读完,
这本书叫《东林稗史》,一共五十六卷,你这应该是……是第三卷,讲的是前朝名将的逸事。
”“用北语读给我听。
”他说。
我半坐起来,借着炭火的光,轻声念诵起来,
这本书在宫内的藏书当中只能算是中档,他却听得很认真,偶尔会问我几个问题,
“什么是圣人之道?”“什么是守节?”小时候,我便一读书就打盹,
为这个知秋没少弹我额头,现在仍是,读着读着,困意就上来,打了几个哈欠,
靠在他身上睡着了。
醒来的时候,宸冬早就走了,炭火却仍然烧的很旺,
我的被子上搭了一层兽皮,很暖也很舒服,要强逼着自己才能从被子里爬起来。
我掀起营帐的门,一眼就看见了高悬的尸体,***的时间足够他的血流尽了,
面上笼罩了一层冰霜,几个士兵正在把他放下来。
温暖只是幻觉,这,才是***。
我向守卫的士兵打听“格鲁”究竟在哪里,他们一直装聋作哑,不肯回答我的问题,
我只好借口说我要去打水洗漱,一边慢慢走向河边,一边寻找夏挽的身影。
就在我把水桶沉入河水之中的时候,突然,风送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,
“身……既死兮神以灵,魂魄……毅兮为鬼雄。
”木桶扑通一声落入了河里,顺着水飘走了。
那是屈夫子的《国殇》。
没有北乾人会在军营里唱这种歌!我猛然站起来,
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,后背全是细密的汗水,可是那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,
就像是鬼魂消失阳光之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