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江翊还是说：“我可以学，明天才开始秋收，我今天肯定能学会做饭。”
阮茶茶还是摇头，“妈信你能学会，但是大中午送饭多晒啊，这也太辛苦了。”江翊真的想哭，阮茶茶自己干一天活不辛苦吗？辛苦啊，可她还觉得自己中午送个饭很辛苦，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妈啊？将心比心，江翊更坚定要好好对她。她坚持道：“这事就这么决定了，秋收的午饭我来做，你们等着吃就好。”并且，不顾阮茶茶的抗议，江翊坚持做了今天的晚饭。黄色的玉米面舀了两大碗，在搪瓷盆里加水搅和，揉成面团，发十五分钟。发好后，再揉一遍面，江翊握着一米长的擀面杖，把面团用力擀成一张薄薄的大面皮，叠起来，切成和她手指差不多宽的面条。烧火她还不会，江翊请教了虎头，一边动手，有些笨拙地烧出了人生第一炉火。看着跃起的橙红火苗，江翊颇有成就感。她还是很厉害的嘛。家里没什么调料，江翊只加了盐和几滴油，还有家里没吃完的鲜蘑菇，一锅简单的玉米手擀面就做好了。阮茶茶一首在旁边盯着，怕江翊切到手、被烫到。等看见这锅香喷喷黄澄澄的面条，阮茶茶眼眶一红，就抹起了眼泪。“大妮儿都学会做饭了，第一回做面条就这么好，比妈还厉害。”江翊赶紧过去哄她，“妈最厉害，妈都做饭做了几十年了，我这都是跟着妈耳濡目染学的。”本来还有些失落的阮茶茶果然被哄开心了，擦擦眼睛，就去端碗盛面了。一人一大碗面，虎头是大半碗，连面汤都全盛了出来。阮茶茶尝了一口，其实面只用了普通的材料，但这是她大妮儿做的，就觉得特别美味，比肉还香。“好吃！真好吃！”阮茶茶说。虎头也狼吞虎咽的，从碗里抬起脑袋，附和道：“姐你真厉害！”江翊送午饭这事，也就彻底没顾虑了。江翊第二天早上起来时，阮茶茶和虎头己经去玉米地了，她伸个懒腰，走去了厨房。锅里的蒸屉上放着两个地瓜，是给她留的。江翊拿起来，还热乎着，咬一口又甜又香，是好吃的黄瓤地瓜。离午饭还有好几个小时，江翊去山上溜达了一圈，下来时，篮子里就多了一把绿油油的蒲公英，和一捧新鲜的松蘑。在本地方言里，蒲公英又叫婆婆丁，大多用来蘸酱吃或者泡茶喝，江翊在山上看到了它，才想起它也能清热解暑。她快步走回家，挽起袖子开始做饭。秋收力气活儿重，中午得吃实在的干饭，江翊蒸馒头、炒土豆丝，最后还煮了半锅婆婆丁鸡蛋汤，也算是蔬菜了。家里没有保温桶，江翊找了半天，找到一个空的玻璃罐头瓶子，把汤盛了进去。今天太阳火辣辣的，像是要把人烤化。江翊往玉米地走的这几百米路，热得浑身是汗，感觉后背都湿了，心想幸好自己还多装了一水壶凉白开。玉米地里很多人都在干活，戴着草帽，防蚊的布围在帽子后边，她一时间找不到阮茶茶。江翊扫了两圈，还是田垄里的人先注意到了她。“秀兰，你家大妮儿怎么来啦？”阮茶茶抬头，果然看见自家闺女，扬声笑道：“大妮儿心疼我，偏要给我送饭来！”江翊听到声音，举起手挥了挥，“妈！”阮茶茶拍拍衣服，往大道上走，“来啦来啦！”人走到面前了，江翊笑，“你们干了一上午累了吧，虎头呢，我去叫他吃饭。”“不用，我喊一声就行，”阮茶茶拉住江翊，然后气沉丹田，大喊了一声，“虎头，吃饭啦！”这一声穿云裂石，远处的虎头果然听见了，屁颠屁颠跑了过来，“妈！姐！”一家人走到了一棵树下，在树荫里坐下，江翊先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碗，“先喝汤。”“还有汤呢？”阮茶茶笑眯眯的，就看见江翊拿出了一罐头飘着蛋花的菜汤，这咋还有鸡蛋呢？！江翊笑着说：“我今天上去采婆婆丁，回来煮汤就打了一个鸡蛋。”馒头土豆都是淀粉，光吃这些身体怎么扛得住？阮茶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，有些着急，“你咋一个人上山呢？山里多危险啊。”江翊摇头，“没，我就在外围转了转。”阮茶茶松了口气，才顾得上心疼鸡蛋，“鸡蛋多金贵呢，你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个，今天就少了一个。”“我们一起吃，”江翊笑笑，给两人盛了一碗汤，“你们快喝，尝尝怎么样。”几口汤下肚，人还干热，但那种头晕想吐的感觉却没有了，一下子打开了胃口。就着炒土豆丝吃馒头，母子俩都大口大口的，看来干活是真的累。吃完饭，江翊把塑料水壶拿了出来。阮茶茶喝了几大口水，抹抹嘴，把壶递给虎头，又跟江翊说：“外面太晒了，等会儿回家你喝点糖水，我屋里有白糖。”虎头跑去找其他孩子了，江翊坐在树下，和阮茶茶乘凉歇了一会儿。阮茶茶指着东边一片玉米地，说：“那是知青们分的地，你看看，干得多慢呢。”江翊看到了宋旭兴，他是干活最利索的，可能是力气大，掰玉米棒子干脆利落，比那些呆了好几年的知青干得还好。而他的不远处，就是昨天来换鸡蛋的程玉兰，她头上戴着草帽，脸上围了纱巾穿着长袖长裤，遮得严严实实。江翊认出来了她辫子上的蓝手帕。程玉兰半天才掰下一个玉米棒子，歇一会儿，再掰一个，一看就是磨洋工。阮茶茶撇了撇嘴，很看不上这个速度。“程知青都来两年了，还是干活最差的，那个新来的壮小伙倒还不错，力气大。”阮茶茶说的是宋旭兴。母女俩说了几句话，大队长突然过来了。阮茶茶还以为是叫她干活的呢，拍拍屁股，准备站起来，就听见大队长开了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