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院里父亲带着浩浩荡荡的家丁往芳菲苑去时,我已在了后花园里。
恰逢倒在地上大喘粗气的于夫人。
她因堵了痰,一张脸被憋得通红。
靠着前世为谢昭治烧伤,和为自己解痛楚学来的医术,我顾不得其他,推开焦急的众人迅速扑到老夫人跟前。
顶着众人惊呼,嘴对嘴生生将那口痰吸了出来。
为医者,救人为上,其他的都是其次。
旁人眼里的嫌弃,终成了于老人苏醒后的感激与欣赏。
她问我姓名,排行为几,芳龄几何,可曾婚配。
我垂着头,在嫡母的晦暗不明里,乖巧一一作答。
老夫人见我温顺乖巧,又不曾婚配,很是高兴。
当即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子,硬是套在了我的手上:
「好姑娘,真是个好姑娘。」
她,看上我了。
嫡母愿意拿一个庶女,为崔苏两家争取更大的前程。
是以,也默许了。
嫁进勋贵于家,便是我要求的前程。
京城于家,世代簪缨,贵不可言,是崔家与沈家都不敢招惹的存在。
与嫡母给我相看的丧妻的知县,猥琐的富商,与做高门的妾室都不同。
我一个毫无根基的庶女,在高墙之下求活,要活得很好,便要一步一步往高处爬去。
爬到父亲动我不得,嫡母奈何不了的位置,才是我真正的新生。
可高门勋贵,如何会要一个庶女。
若是有了救命之恩,就大不相同了。
前世于老夫人堵痰被府医所救,却也在今夜看上了七品翰林院编修的独女林月儿。
那林月儿温柔乖巧,柔善单纯,偏偏嫁给了于家花天酒地的纨绔。
新婚过后便在于明阳的虐待里一病不起,不过半年便在外室产子时吐血而亡。
那是个顶好的姑娘,在我被毁了面容,被京中小姐贵妇们欺辱的时候,她愿意为我说话,将她母亲做给她的糕点分给我:
「世人浅薄,看来看去只看一副臭皮囊而已。
「可崔小姐,我看过你的字,傲骨铮铮,写得极好。我信你绝不会纵火伤人。
「皮囊之外,你还有你的秉性,那才是顶顶重要的东西。」
她短暂地疗治过我自卑怯懦的心伤,也成了我后院里唯一的座上宾。
我的画匣子里,好多字画都是她送给我的。
还有止痛的药,打发时光的书信。
替她陪了我一年多。
她出嫁那日,我怕我的丑脸给她惹了麻烦,没去添妆。
只书信一封,许诺会给她孩儿打把平安锁,以作赔罪。
可她死的时候,我因首饰盒子被嫡姐扔进了井里,再无金锁送她。
她却在遗物里,留了一只亲手做的珠钗给我。
后来,一无所有的我,便在一枝钗的陪伴下,日日枯坐,越来越孤独死寂。
终是抱着一颗求死的心,和谢昭同归于尽了。
今生我与谢昭止步于此,便与他表亲林月儿再难有交集。
可我,还是要救她——我唯一的好友。
至于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,当然是,恶人该有恶人磨。
「夫人,不好了。老爷说,二小姐遭了火,人刚被抬回院子里。」
众人一惊,不自觉地都将视线落在我这个二小姐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