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阻止沈知韵嫁与废人,他竟违反礼制,连夜进宫请旨。
姜梨尔微颤着苍白双唇,喉间似被哽住,刺痛得厉害。
半晌,才挤出一丝轻微颤抖的声音:“臣妾接旨。”
跪地接旨时,耳畔忽然响起大婚之日他以性命起的誓:“吾此生只娶姜梨尔一人为妻。”
誓言昭昭,原来不过是骗她的罢了。
太监言笑晏晏:“恭喜淮北王,贺喜淮北王,年少深情修成正果,乃天赐姻缘!”
梵修不置可否,起身亲自恭送他出府:“有劳公公。”
一股血腥涌上姜梨尔喉间,梅花帕子上点点猩红似张开血盆大口讥讽她。
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……
最是无常凡人心,天若有情天亦老。
她偏不信,偏不顾命数萧条一赌他的真心。
她亲手将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匆匆折返回来的梵修将她扶起,开口便云淡风轻:“梨尔,这门婚事我会去退,你不必忧心。”
姜梨尔苦涩一笑。
皇后懿旨,岂能说退就退,他当真把自己当孩童般哄骗?
她不愿戳穿,拂开他手,声音淡淡:“王爷若真心喜欢,我便真心待她。”
话落,她起身回去寝殿。
“本王说过只你一妻。”
身后,梵修喊出这话竟愤然离去。
深情款款的誓言再听来,却似利剑般,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坎。
口口声声说只娶她一人为妻,却又欣然接受赐婚懿旨。
梵修,你分明是在杀人诛心。
风雪正盛,她转身目送马背上身姿卓然的背影。
狂风将他的大氅吹起,风雪糊了眼,她好似又见到了五年前那个满眼是她的弥陀。
一心只为修得大道却为了她堕入红尘。
也是这样一个雪日,他跪在众佛面前,轻声低喃:“佛渡众生,可弟子情丝难斩,难以成佛。”
于是他于暴雪中苦跪数十日,求得神佛原谅。
可他究竟真的是为了她,还是为了那段他不愿放弃的过往呢。
姜梨尔心想,可能连他自己也全然分不清了吧。
冬日天黑得快,晚膳还未用过,月光便顺着树影倾泻进了庭院。
姜梨尔倚在椅背上,忽然门猛地被推开。
只见小春神色慌张:“王妃,不好了。听说王爷抗懿旨,被责罚了三十大鞭,双腚血肉糜烂了。”
姜梨尔手中的暖炉被震得掉落在地,发出脆响。
她顾不得其他,惊慌侵占了她的思绪:“王爷在哪?快带我去!”
小春回道:“书房。”
姜梨尔连狐裘都顾不上穿,急急往书房赶去。
三十大鞭,足以致人伤残。
若他真想娶沈知韵,又何苦如此呢。
或许真的只是全了那少时情谊吧。
他爱人如痴,京中人人皆知。
成婚时,因她不喜宫中礼制,他便直面天威:“礼制迂腐繁琐,为何不改?”
后来,因她不忍孩童妇孺流离失所,他掏空王府,散尽家财为流民开拓居所。
再后来,因她三年无出,皇后屡屡送来小妾通房,他便于大庭上直言:“是儿臣无用,何苦糟蹋了其他女子。”
因了这事,京中对他议论纷纷,可他却舒展笑颜:“终是消停了。”
“我说过,只娶你一人为妻。”
一股自责、愧疚如海浪般涌过。
她怎能不相信他呢……
“去,拿最好的金疮药!”
小春应了声,匆忙跑回寝殿。
行至书房门口,她却听见梵修心腹刘景的劝声:“王爷,向皇后请旨的是您,如今抗旨又是为何?”
“您心中明明还有沈小姐,娶她当侧妃不是两全其美?”
姜梨尔呼吸一窒,那熟悉的声音如针缓缓扎入耳中——
“可做我侧妃,却是委屈了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