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渐渐逼近。
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。
此时的他意气风发,清秀白皙的面庞全然没有八年后的瘦削和颓意,眼底清澈有光,倒映着我年轻的模样。
我恍然回神,用力推开他。
你是不是有病?!
他像做错事的孩子,手足无措地愣了一会,又慌乱地从包里掏出一叠信,塞进我怀里。
念念,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,对不起,这次换我给你写情书,好不好?
整齐叠好的信封,每张都写着致苏念。
恍然间,我似乎看到了当年一笔一划写下致宋阳予的自己。
明明是我曾经做梦也不敢想的场景。
如今身临其境,我却只是苦笑。
迟来的深情,贱于草芥。
我捏着那叠信,甩向天空。
信纸漫天飞舞,我冷漠地看向他:
你说什么我听不懂,以后别做这种没意义的事了,怪恶心的。
这句话杀伤力应该很大。
我清楚看到他眼底的光,彻底熄灭。
我毫不留情,转身离开。
他没有再追上来。
那天回去后,舅妈竟没有阴阳我。
大概宋阳予父母给的价她实在满意,懒得再对我浪费口舌。
不过,我也不想住在她家了。
我告诉妈妈想多点时间学习,就搬进学校住宿。
没了外界打扰,我一心扑在学习上,连续几次模拟考都考出高分。
前世因为暗恋,我努力学习,希望能在成绩上向宋阳予靠近,却次次差强人意。
没想到重来一次,丢掉对他的喜欢,成功反倒变得轻而易举。
还真是讽刺。
怕我住不惯,乔秉桉经常来学校找我,给我带些零食礼物,鼓励我好好准备高考。
其实我一直知道,他对我有好感。
但前世我一心扑在宋阳予身上,忽略了他对我的喜欢。重来一世,我想珍惜每一个爱我对我好的人。
所以每次他来,我都热情至极。
宋阳予都看在眼里。
这段时间,他似乎在躲我。
他把座位换到最后一排。
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。
我乐得清静。
只有陶陶表示遗憾:你不回应,宋阳予受了很严重的情伤。
我心底冷笑。
哪来情伤?
不过是被我一次次拒绝,伤到自尊罢了。
这样与他形同陌路,毕业了各奔东西,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交集了。
但有人并不这样想。
学校运动会,校园开放半天,操场挤满了家长和外校学生。
我嫌吵,就回到教室学习。
正写着试题,忽然有人停在我的面前。
苏念是吧?
我抬起头。
是郭孜柔。
我手指一顿。
有什么事吗?
教室里还有两个同学,她压低声音:可以麻烦和我出来一趟吗?我有事想跟你说。
我没动。
这里也能说。
她没想到我会拒绝,神色变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。
阳予最近跟家里闹矛盾,状态不太好,行为也有些叛逆……
所以呢?
她维持着温和的笑:所以他说的话做的事,都不作数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
如果我不了解她,大概会觉得,她是心地善良,特意过来安慰我。
可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。
这句语气温柔的话,不过是在提醒我,宋阳予这段时间对我的示好,都不是出自本心。
我冷笑一声。
作不作数,你问过他了吗?
趁她出神,我转向身后同学:宋阳予今天有什么比赛项目?
同学回答:好像有短跑。
我慢悠悠起身。
郭孜柔慌乱挡住我的去路:你要去看?
我漫不经心:你猜?
随后错身而过。
教室有人打扰,回宿舍待着吧。
谁知郭孜柔一直跟在我身后。
楼梯口前,她突然拉住我:你能不能离他远点?
我轻轻勾起嘴角。
果然还是年轻,这就装不下去了。
不好意思,请你搞清楚,一直以来,都是他主动贴上来的。
不可能!他喜欢的人是我!这位大小姐全然丢掉了教养,一定是你勾引的他!你是不是给他洗脑了?
我笑笑:你们不是很熟吗?要不你去问问他?
说完我转身要走。
郭孜柔却不依不饶:你不许去看他。
我皱眉看向她紧拽不放的手。
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郭孜柔显然也看到了,慌忙松开手,满脸笑意地跑过去,像宣示主权一样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。
阳予,你怎么回来了,比赛进行得怎么样?
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躲我,看到我在,忙垂头避开视线。
还没开始。他低声回答。
从我面前经过时,郭孜柔故意和他贴得很近: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吧,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吃晚餐了,那家意大利餐厅怎么样,还有……
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。
他们越走越远。
我忽然开口:
宋阳予。
他身影僵了一下,下意识甩开郭孜柔,转身朝我跑来。
郭孜柔尖叫着喊他,他始终没有回头。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,什么叫做被爱者有恃无恐。
只不过在此之前,那个人始终是他。
他停在我面前,近乎小心翼翼地问:怎么了?
我望着他。
这是重生之后,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他。
少年时的他果真好模样,不怪我当初一眼万年。
许久,我缓缓开口:
你喜欢我吗?
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,半晌,重重点头。
身后的郭孜柔哭出了声。
哦,原来他喜欢我啊。
只是我再也不会感到开心了。